你好啊,
五一结束好几天,我才意识到,夏天已经来了。但我还想聊聊刚刚过去的春天,因为满地的梧桐絮提醒着我,春天并不远。
三月的时候,我在二食堂的东边吃饭,面对着宽阔的落地玻璃窗,高大的梧桐树把枝干映入整片二楼的窗前,阳光从枝干里伸出,伴随着风的旋律跳动。梧桐树的后面,是女生宿舍。我喜欢眼前的景致,容易让人想到生活美的一部分。希望女生们不要介意我老对着宿舍吃饭,我近视了,看不清的。
但是此时的眼前还是灰蒙蒙的。已是春天,梧桐还未从沉闷、单调的冬天里苏醒。我心里记得初春的样子,心想,也许短短一个月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对于人也意味着心态的变化,以为冬天早已远去,万物嫩绿,是这里本来的样子。
1.
三月份在看《长乐路》(The Street of Eternal Happiness)的时候,第一次看到“plane trees”,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是什么树这么像飞机呢?
作者说,上海的长乐路上,老旧的事物都在消失,被新的楼房所取代了,只有在街道上的飞机树还似无变化地伫立着。
“Below, these plane trees are the only living things standing still. I spend mornings zigzagging around their trunks from sidewalk to road and then back again among pedestrians vying for space in their shade.
…”
飞机树就是梧桐树,人们常常称作“法国梧桐”,但有较真的人说,确切的,其实是“英国梧桐”,叫做二球悬铃木。
但不管是“法国梧桐”还是“英国梧桐”,也许都有各自的来历,一个简单的名字,原来蕴藏着一段不曾注意的历史。
就像三月的春天,我才刚刚知道它叫飞机树,在等待梧桐苏醒的时间里,正好看到了它的故事。
19世纪中叶,当美国人和欧洲人正努力将上海这座城市改造成租界的时候,法国人,将梧桐树种在了这里。一百年后,法国人离开了,树留了下来。日本人曾经轰炸了上海,占领了一段时间,但也最终离开了,留下法国人的梧桐,完好无损。
法国人按照巴黎的样式,在租界上建造了他们的家园:狭窄、蜿蜒的大道上,排列着至今上海人仍称的“法国梧桐”——然而既不来自法国,也不属于梧桐科。就如上海多融合的历史,这些“法国梧桐”也是具有世界性的:英国悬铃木(London plane trees,我称作的飞机树)是来自东方悬铃木的混合种——原产于中亚的印度并与美洲梧桐杂交。而第一棵英国悬铃木发现于西班牙。
法国的城市规划师巴洛·乔治-欧仁·奥斯曼喜欢它枝繁叶茂的样子,让飞机树闻名于世。19世纪巴黎城市改造的时候,他把它们种满了全城,曾经混乱的街头小巷被整洁的梧桐大道所贯通,城市面貌焕然一新。很快,飞机树就出现在了世界各地,至今飞机树仍然占据着许多世界级城市的街道,比如罗马、悉尼和纽约。飞机树的叶子和枫叶相似,是纽约城市公园局的官方标志。
在我国的城市也常常见到,比如除了上海,还有南京。
南京的“法国梧桐”也始于上海租界。一位法国传教士从上海带来了一棵飞机树的树苗,而后便激起了南京人对于梧桐的热爱。从孙中山建国到南京解放后的大规模种植,南京与梧桐才有了现在亲密的关系。
2.
一个月后,窗外真的变了。
我还坐在二食堂的东边,硕大的玻璃窗外,像浸入了一层浅绿的水彩。阳光打散了这层水彩,把湿漉漉的绿色沁入了食堂里。我想这就是春天的样子,和我心里念念不忘的一模一样。但心里又觉得,噢,梧桐絮又快来了。
从第一个枝干发出新芽,便再没人能够阻止梧桐的复苏,接踵而来地让人感受一下“生命的力量”。
我本没有戴口罩的习惯,直到一次在梧桐大道下走了会,打了一天的喷嚏,便决定做一名低调的口罩大侠。在刘海太长戳眼睛的时候,我心想留着还可以挡挡梧桐絮,直到梧桐絮还是糊眼睛,我抱怨这刘海真是个废物。甚至幻想起来自己要是个西域帅哥该多好,长长的睫毛、深邃的眼窝为我抵挡这些躁动。
然而这些不是最可怕的。
在操场远处的我还沉浸在春风中杨树叶拍打的热烈,直到我走到了飞机树下。又一阵风刮了起来,眼前是没有雨点的狂风暴雨。
我想起了一句又是法国的诗:起风了,要努力活下去。
原来如此。
但春天总会过去,就像我们对于梧桐絮的抱怨终于累积到想要说点什么,他却悄悄地弱了下来。飞机树啊飞机树,真是让我又爱又恨。
这是今年的春天了,我想告诉你的故事。